汤朔梅：在神农架

去神农架，不是因为传说那里曾发现野人，也并不是那里富含负氧离子，直接的原因是，朋友的民宿在那里，有了落脚点，一旦遇到富氧环境或者真碰到野人，也可有个照拂。其实，在内心深处，一直有着对其神秘的向往。神农架，光听这个名字，就够神秘的。若有缘遇见野人，这辈子也值了。

千里走单骑，望门投止至神农架彩虹坪已日薄山梁，饥肠辘辘。问总台说，山谷对面农家菜，味极佳。遂往。餐前得闲，至平台瞭望。台下即深谷，杂树侧立于崖壁。野果挂罥枝头，品类繁富，非家乡所有而不识。问一老者，一一指认曰：红者为山毛桃，赭色系山梨，青而大者为核桃，小者乃板栗。其名久闻，真容仅见。无何，山岚起，山峦云遮雾盖，深谷猛浪若奔。朋友徐策知我在神农架，语音告我，其于1995年来神农架，其时不若今之人气盛。并告余曰小心，神农架真有野人。那次，其与朋友采风，择路边酒店小酌，夜深归宿，雾岚湿重，对面不见人。遂于路旁解手，其迟为后。忽觉背后有森森寒气逼近，一转身，迎面现一黑影朦胧。野人也？雾霾也？毛发上竖，惊叫号呼。

真也？非也？我说，老兄别来唬我！我所见到处是家人，何来野人？遂大笑。酒菜上桌，于是小酌。已淡季，仅我等两小桌。店主无事，便就前闲聊。这对夫妇三十多岁，有一儿一女。夫妻俩涤器当垆，生意不错。这只要看正建造的四间四层楼房便知。问其建造价，说满打满算200万元。其址于半山坡，平台下即盘山公路，地广三亩余。其前山谷开阔，对面洋房、民宿，错落于山峦间。所居都为城市里人，为休闲度假而来，为养老安宁而来。问此地是谁家？丈夫说是妻子老家，刚才老者乃其丈人。丈夫神农台人，妻子是青天村人。妻子能干漂亮，当年男人就冲着这点才愿入赘过来。那男的魁梧而浓眉大眼，实乃天作之合的一对。见这里多山峦少平地，问及生计。说之前靠种茶叶、玉米、麦子等，如今搞民宿、餐饮。种茶叶倒是得天独厚。到处高山，那玉米、麦子种哪？见我疑虑，女店主说，就种在这一小块、一小块的山坡上，种已不易，收割更难。如今，也种玉米，但不以此为生。屋后山坡高峻，杂树下散养着许多鸡鸭，鸡则栖于树枝雊鸣，鸭则卧于平坡淘沙。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子，大女儿六年级，在二十公里外读书，小儿子在买房子的小镇上学。我想，若干年后，父母辈老了，儿女读书出去后，还会回来生活吗？

人类总怀着向往才得以繁衍进步。当年的祖先从树上下来，才开始直立行走，再从山上下到平原，又由平原走向江河湖海。神农架果真有野人的话，那些野人在远古，一定与现代人同宗。只是当年的他们不愿意从树上下来，不愿意走出山林，才落伍于时代，最终成了野人，成了另类。

四围漆黑，伸手不见五指。腹胀想解手，忽想到徐策的“所遇”与提醒，便加紧脚步往灯火方向疾走。感觉身后有什么跟着，野人乎？小兽乎？毛发上竖！我是那个好龙的叶公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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